木槌亲吻石跳的声音(“忆乡愁 看振兴”2023乡村振兴主题征文)

长沙晚报   2023-04-13 05:57:58


(资料图片)

邓建华

石跳像一条低头喝水的牛,稳稳地踩在池塘边,身子缓缓向水面倾斜,直至,可以喝到清冽的春水。

我坐在石跳对面一棵歪脖子柳树下,拍了许多照片,尔后一张张翻阅,翻着翻着,脑海许多镜像,穿越时空而来,像小时候划过池塘水面的瓦片,一串“哒”“哒”“哒”声,从塘这边递射到塘那边。

赶早来挑水的壮硕男子,一趟又一趟,将满满的一担担水挑回家。他要将一家大小,从早到晚的饮用水、洗漱水挑满一大缸,这是个力气活,春去秋来,酷暑严寒,少不得天天要做的。怪不得村里人老说,身边有个挑呷水的呢,才有福呢。

拄杖老人牵着老牛到石跳上喝水。老牛吃了干草,嚼了一夜,不及时吃清水,胃就会被烧坏。“前三十年睡不醒,后三十年睡不着”,老人瞌睡浅,醒得早,老人照护老牛,能按时守点。

再一会洗菜的来了,大大小小的驮篮提着,萝卜、白菜、芋头、葱蒜,一样样从篮中捡出,在石跳上码着,一样样搓洗干净后放回去。满池塘的游鱼兴奋地涌向石跳边,抢食菜叶,不时跃出水面制造窸窸窣窣的响声。

上早学的孩子被密密麻麻的蝌蚪吸引,找根棍子跑石跳上去赶那黑黑的一团,却被身后一声喝斥吓到:这是小孩子来的地方吗?那么多绿苔,脚一滑这就几年的饭白吃了!小孩回头,见提着沾满新泥的锄头来擦洗的大人,赶紧开溜。

等七七八八的人都忙乎过了,又有一台戏要在石跳上演。端着大盆提着小桶的女人们叽叽喳喳来了,有急事大呼小叫要先来,没急事就挨挨擦擦轮着来,她们把一家人换下来的衣衫,在这搓洗干净。男人们忙碌在田间地头,衣服上少不得沾泥带水,小孩子爬树恋地,裤子上多是鸟粪鸡屎,不下点功夫,还真洗不出原样来。那最有效的办法,就是将衣服打湿叠好,操起已磨得溜光的木槌,按在石跳上一顿胖揍,揍完了再漂洗,还不干净,就卷起再揍。村子里叫木槌为擂槌,叫这样的胖揍为捶衣。长一点的石跳能同时容纳三到五个女人作业,于是,擂槌胖揍脏衣服的声音,此起彼伏,延绵不绝。女人们欢快地捶着、拧着、漂着、搓着,有使不完的劲,也有着说不尽的话。说着这家老的,那家小的,说着东家摔了腿的母羊,西家被蛇咬伤的狗,说着村头发了财的二狗子,村尾考了大学的三姑娘。太阳慢慢升高了,晨光,恰到好处地照到了新媳妇腰间裸露出的那一片白,那片白又晃动在这一片春水里。于是就有嫂子问起,有几个月了?新媳妇直起腰,抹抹头上的毛毛汗,问,什么?嫂子指了指新媳妇的肚皮。新媳妇脸一红,就用木槌沾起塘水,洒向嫂子。石跳上塘基上女人们的笑声响起来,哈哈盖过屋脊。

来给秧田放水的队长看见,笑骂,三个堂客们闹满房,三只游鱼子窜满堂啊!

柳丝将我的记忆拉扯回来。我笑了,是啊,自来水有了,洗衣机有了,柏油路有了,耕田机有了,石跳上的寂寞也就有了,但我依旧有一点小小的感动,那就是村庄再怎么改怎么建,大家伙终究还是将伏身春水的石跳留着。有它,就够了,就能够让我们紧靠巴实日子的胸膛,聆听村庄怦怦的心跳,就能数出昨日那木槌亲吻石跳的声音。返回搜狐,查看更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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